天降寶岩｜第八章、曲水驛站

 　　孟蘭雙隨身物帶的不多，倒是把《豐源紀實》整套給帶上了。

　　於此時刻她只有心花怒放，她終於有機會能夠尋找到真正的家人。

　　她扛著包袱走出來，只見魏璟陽仍在努力說服她父親與兄長。孟啟元一見到她出來，便走近她，低聲訓斥道：「是妳拜託殿下的吧？妳怎有膽向殿下拜託這種事情？妳可知嚴重性？」

　　孟蘭雙背脊直挺挺，也不甘示弱。

　　「這是我的事情，而且我也已不是孩子，大哥不需要操心。」

　　魏璟陽趕緊站到他們中間緩頰。

　　「此言差矣，啟元。蘭雙姑娘確實有拜託過我，但我一開始是拒絕的。」

　　孟啟元立刻把矛頭指向自家主子。

　　「殿下能否慈悲提點臣，為何您最後還是同意了蘭雙的胡鬧？」

　　魏璟陽一副欲言又止，最後還是說出來了。

　　「因為蘭雙姑娘認得出天寶岩，我們去祁國時會需要她。」

　　一陣沉默。

　　天寶岩？那不是只存在於古老傳說的東西嗎？修仙者得道、病人長命百歲的寶物……

　　孟蘭雙看著魏璟陽，恍然大悟。

　　孟淮站出來，表情冷峻道：「恕老臣直言，殿下此番旅程是找不到天寶岩的。蘭雙雖有一些能力，但終究不究竟，且容易反噬自身。她都自身難保了，怎能幫得上殿下？」

　　「哦？本宮倒是好奇，孟將軍何以一口咬定找不到？」魏璟陽靠近孟淮，咄咄逼人，「看樣子，您當年攻打祁國也找過天寶岩了？要麼您找到天寶岩、卻藏起來了，要麼您也沒找到？」

　　孟淮到底是武將出身，沒被魏璟陽的氣勢給震懾。

　　「殿下無須多想，只是蘭雙畢竟不是東宮的人，沒道理能與您同行實。」他看了一眼孟啟元，「您若有需要，待您返國後，老臣會偕同蘭雙進京晉見。」

　　孟蘭雙看著他與大哥身上的綠色身光，有些寂寞。

　　那條母親遺物的項鍊緊貼著她胸前，傳遞一股力量入她胸口，她下意識握住項鍊，站了出來，讓原本還有話想說的魏璟陽也停了下。

　　「爹本也是先王與陛下身邊重要官員，朝廷有需要時，為臣子的我們怎能藏私？女兒願意為皇后娘娘、為殿下效命。」她在說話時，用上了心口那道力量，使得每個字變得鏗鏘有力。

　　孟淮原本下定決心要阻止這一切，聽完孟蘭雙這席話，整個人看起來是「還想說什麼、卻說不出口」的怪異模樣。他瞪了一眼她的項鍊，悻悻然地轉過身進屋去了。

　　既然孟淮沒再接著反對，孟啟元也不好說什麼，只好轉過身打算去整理馬匹：「我們已沒時間了，出了村到曲水鎮再給妳找匹馬吧，妳且先跟我共乘。」

　　孟蘭雙正打算跟上大哥身後時，魏璟陽伸出一隻手將她攔下。

　　她屈了屈膝：「民女多謝殿下成全。」

　　「我不是要聽妳謝謝我。」

　　孟蘭雙抬起頭，好奇地望著他。

　　「妳得全程跟著我們，不可擅自脫隊，直到我向虞王提完親，我們再一起去祁國。」魏璟陽低聲說。

　　她揚起眉毛。「若民女不能離開，該如何尋親？」

　　「我們可以合作呀！我幫妳尋親，妳幫我打聽天寶岩。當然，我不會教啟元發現。」他話鋒一轉，「孟姑娘要是不能配合，我只好——」

　　「民女謹遵殿下旨意。」孟蘭雙趕緊說；魏璟陽滿意一笑。

　　孟淮關在自己的房間內，不論孟蘭雙怎麼呼喊他都不回應，加上孟啟元不斷催促，只好打消說勸念頭。

　　她拉上斗篷的連身帽，與孟啟元跨上同匹馬。

　　經過村門口時，幸好孟啟安此刻沒有值班，不然被她攔下來又得花上一段時辰解釋。

　　孟啟元仍沒放棄，這一路嘮叨個沒完，勸孟蘭雙打消念頭，甚至幾度差點要折返把她給送回去。幸好魏璟陽總會在關鍵時刻跟孟啟元搭話，轉移他注意力。

　　他們快馬加鞭，歷經三個時辰才在深夜時刻抵達曲水鎮驛站。

　　曲水鎮的驛站是一間酒肆，門口「驛」字旗面隨風飄動，在月光下若隱若現。此刻夜深人靜，只得看見前堂屋內隱約閃爍的燈光，他們在驛站馬廄前下馬。

　　孟蘭雙實在太久沒有騎馬，下馬時整個人幾乎站不穩，而且非常不舒服，但又不敢表現給孟啟元看，他剛剛快到時又在碎念，說是她無法適應旅途奔波，還是回桃花村好。

　　她實在快受不了，好想吐！

　　趁孟啟元背對她綁馬匹的韁繩，孟蘭雙趕緊摀住嘴，但仍來不及阻止自己。

　　「嗚……」

　　孟啟元回過頭的那一刻，魏璟陽即時用自己的身子擋在她面前，就這麼吐得他一身都是。

　　「怎麼回事？」孟啟元放下手邊工作要走過來。

　　魏璟陽趕忙出聲阻止：「你先進去找松鶴，他還不知我們到了。」

　　「可蘭雙——」

　　「欸，我有些事情想問問令妹，你先進去吧。」

　　孟啟元抿著嘴，轉過身進屋去了。

　　「萬分抱歉，殿下……」孟蘭雙趕忙掏出自己的手帕幫魏璟陽擦拭衣服。

　　「撐著點哪，還有好長一段路要走。」他微微一笑，順勢接過她的手帕自己擦拭。

　　魏璟陽用馬槽內的乾淨水稍做清潔，清得差不多後便示意她進屋去。

　　就在準備踏進正廳門檻的那一刻，孟蘭雙突然胸口一陣刺痛。

　　酒肆前堂竟擠了許多人，他們統一身穿黑色緊身衣，一見魏璟陽立刻停止交談，迅速整齊列隊排好作揖：「子旭少爺。」孟蘭雙慶幸自己及時從魏璟陽身邊走開，站到孟啟元身邊，才沒順便被行禮了。

　　魏璟陽走近隊伍最前面蓄鬍的年輕男子低聲交談。男子轉過頭，看著孟蘭雙，眼神有些戒備，隨後便引導魏璟陽離開，其他黑衣人連忙跟上。

　　「走吧，帶妳去妳的住處。」孟啟元提起地上的包袱時說。

　　她緊跟在孟啟元身後，只覺得這驛站實在太過安靜。

　　「這兒今晚沒有其他旅客？」

　　「這裡已經被我們包下來了，連掌櫃夫婦都被請了出去，因此殿下的吃食都由我們自己做。」孟啟元忽然停下腳步，害得孟蘭雙差點撞上。他回過頭，蹙眉問：「妳什麼時候和殿下這麼要好了？」

　　「大哥是否誤會了什麼？」

　　「替妳爭取出行，還用身子替妳擋住不讓我看見妳不舒服的模樣……殿下從未對如此袒護一名女子過。」

　　她莫名覺得欣喜。

　　雖然她面無表情，但孟啟元彷彿仍看穿她的心思，表情一臉複雜，隱忍勸道：「妳最好與殿下保持距離，否則受傷的只有妳。」

　　孟蘭雙被安排到角落的廂房，整理好行囊後她才終於鬆了口氣。

　　她將那套《豐源紀實》放在桌上，對著書苦思了一會。

　　《豐源紀實》作者黎浩是四百年前的靳國人，因為才華出眾、聰穎過人，被帶到祁國當人質。雖被封了尚書令一職，但在祁國朝廷經常被看不起。然而在短短數年間，祁國國力開始嚴重衰退，靳國人都說是多虧了黎浩在祁國國王與臣子們之間挑撥離間，靳國才沒被祁國給併吞了去。而《豐源紀實》就是紀錄黎浩在祁國的所見所聞，晚年回到靳國後，他便把這套書給出版了。

　　魏璟陽要她幫忙尋找天寶岩，可天寶岩只是個神話，在《豐源紀實》中只出現在黎浩的序文。而「豐源」不過是祁國的借代詞，黎浩終其一生未曾深入豐源山過。

　　孟蘭雙越想越好奇，打算用占卜詢問是否真有天寶岩一物，然而胸口又是一陣刺痛，使得她有些不安起來。之前胸口疼痛時，她感應到孟淮，結果孟淮爬屋頂修繕摔了下來，好幾個月都無法下床；還有一次是孟啟安生了重病，差點回天乏術……

　　她手握著項鍊，閉上眼睛，感應心口處。沒多久觀到一場多人的激烈廝殺畫面，其中魏璟陽的面孔特別清晰。

　　她站了起來，開門走到戶外，抬頭觀看天空星辰。片刻，她露出凝重神色，毅然轉過身離開廂房門口。

　　魏璟陽的廂房不難找，因為只有他的門口左右各排排站了四個黑衣人。孟蘭雙鼓起勇氣上前，還沒開口就被擋了下來。

　　「我有要事得向少爺報告。」

　　「少爺現在沒空，孟姑娘先請回，明日再說吧。」

　　孟啟元說，明天一早就要出發前往嵐州，屆時只會不斷趕路，哪還有時間好好說？

　　「事關重大，我無法等到明天，拜託你們了。」孟蘭雙低頭請求。

　　門忽然被打開，是那位蓄鬍年輕男子，他看孟蘭雙的神色相當不悅。

　　「此處豈容得了孟姑娘胡鬧？快回房休息吧。」

　　「松鶴，不得無理，快請孟姑娘進來吧。」魏璟陽的聲音從裡頭傳了出來。

　　孟蘭雙對那位叫松鶴的男人行了個禮，便自行繞過他走了進去。

　　魏璟陽手抱胸坐在椅子上，披頭散髮，衣襟大開，露出線條分明的腹肌，顯然是才剛洗完澡。旁邊站著孟啟元，兩人神情嚴肅，顯然在討論要事。

　　孟蘭雙紅著臉低下頭，屈膝行禮。

　　「正好，松鶴過來與孟姑娘打聲招呼，之後都是自己人了。」

　　馮松鶴不情願地對孟蘭雙作揖：「在下姓馮名仙，表字松鶴，是殿下的右衛率，見過孟故娘。」

　　孟蘭雙也回禮：「蘭雙見過馮衛率。」

　　「有什麼事嗎？」孟啟元問道。

　　「殿下，請改變計畫，切勿去嵐州。」

　　魏璟陽眉毛揚起。

　　「為何？」

　　「那裡有叛軍埋伏，殿下若前往，恐有性命之憂。」

　　魏璟陽與孟啟元互看了一眼。

　　「此事臣未曾與舍妹提起。」孟啟元連忙否認。

　　「殿下也許不太相信，但民女預見了一場廝殺，對手皆是黑衣蒙面高手，殿下也在其中。」孟蘭雙冷靜道。

　　「嗯……」魏璟陽看著她，思索著：「妳看見敵方有多少人？」

　　她聞言一愣，想了想後回：「二十來人左右。」

　　魏璟陽點點頭，然後說：「松鶴，去準備一下，人數不可低於二十人。」

　　她瞄見旁邊的馮松鶴一臉錯愕。

　　「可殿下，情報上沒這麼多人——」

　　「別懷疑了，快去吧。」孟啟元勸道，馮松鶴這才勉為其難轉身離開。

　　「恕民女直言，殿下為何不改變路線？」孟蘭雙擔心地問。

　　「因為從嵐州前往盛州是最快的路線，而且嵐州也是我的屬地，一切都在我掌握內。」

　　「繞路是遠了些，但至少安全。」她不死心地說。

　　魏璟陽微微一笑：「我們稍早也收到情報，說是嵐州已有叛軍埋伏，我剛好可利用此機會清掉一些雜人，正求之不得，所以妳不必擔心。」

　　看樣子魏璟陽是不會改變決定了。孟蘭雙雖然焦慮，也只得屈膝道聲晚安，準備退下。

　　她走出廂房，左右兩名黑衣侍衛立刻上前關門，在門闔上之際，魏璟陽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：「蘭雙，謝謝妳。」

　　謝什麼？你倒是多留意自己的安全啊！

　　等等，他剛才叫她什麼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