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降寶岩｜第九章、嵐州陰謀

 　　因為驛站被他們包下，早上的吃食是擅長料理的馮松鶴親手做的。托盤中有紅燒魚、臘腸、蒸饅頭等充滿馮松鶴風格的料理，但今天早上多了炒野蔬、紫米粥，粥上面還放了一朵小花作為裝飾。

　　魏璟陽感興趣地捧起紫米粥問道：「我都不知道松鶴有這麼有閒情逸致的一面。」

　　馮松鶴頓了頓，一臉不情願：「兄弟人數眾多，又急著上路，臣一人忙不過來，幸得孟姑娘挺身相助。」

　　「哦？」

　　魏璟陽微微一笑。片刻後，紫米粥與炒野蔬率先被一掃而空。

　　他們因應計畫準備了許多雜物，花了很長時間整理。每個人除了腰間都有一把劍，每匹馬也綁了一組弓箭。準備完畢，終於可以出發了。

　　魏璟陽騎在最前端，準備出發前他回過頭，看著隊伍末端的孟蘭雙有些笨拙地爬上她自己的馬匹。

　　一路上風平浪靜，沒出什麼大事，唯一值得一提的是，孟蘭雙遞吃的給他的時候總會盯著他看好一會，眼神似是有話要說。

　　魏璟陽沒給她機會，以還有要事商量為由，讓孟啟元將她帶離開他身邊。一兩次後，孟蘭雙也不理他了，將精神全部放在幫忙馮松鶴上，同他一起打點眾將士食衣住行。

　　孟蘭雙開始幫忙後，馮松鶴的表情從嚴肅的鍾馗臉逐漸變成笑口常開的彌勒佛，但只限面對孟蘭雙，其他時候他依舊是鍾馗臉。

　　幸好孟啟元也查覺到異樣，開始有意無意給馮松鶴增添工作，想辦法拆散兩人。當孟啟元靈感枯竭找不到名目使喚時，魏璟陽就會從旁協助。

　　一行人走了兩日，才總算看見掛有「嵐州」兩大字的關門。嵐州關門敞開，載運貨物的車馬長長一排，都是在等待檢驗通關。

　　在入關以前，魏璟陽與翊旭隊躲到陰暗角落換上被孟蘭雙洗得香噴噴的平民衣裳，再搬出事先準備好的一袋袋棉花，喬裝成商隊。

　　孟啟元先行到關門那向戍卒們通報。戍卒開始一邊指揮一邊喊：「讓開讓開，刺史急要的貨到了！」其他商賈紛紛退開，讓魏璟陽等人先通過。

　

　　放眼望去，街道熱鬧吵雜，市集規模也是桃花村的好幾倍。路上車水馬龍，各種身分的人都有。嵐州商賈雲集、文風鼎盛，是魏璟陽的重要根據地，培養靳國人才的第一書院「弘聖堂」也坐落於此。

　　原本第一書院是京城的大書院，魏璟陽獲嵐州為封地一、兩年後，弘聖堂考舉錄取人數就逐年增多，取代京城書院成為第一，但魏璟陽從未干涉過考舉的事情；協助靳王審核試卷答案、接見錄取考生的，是資質更佳的魏璟瑜。

　　所以，為何會變成這樣，用膝蓋想也知道。

　　一名戍卒騎在最前頭開路，帶他們往刺史府去。魏璟陽神情戒備；孟啟元與馮松鶴跟在他左右兩邊。他頭轉向左方：「啟元，不必跟著我，你帶一些弟兄與孟姑娘先去找宋叔。」

　　孟啟元表情為難，不時回頭。看得出他其實很想跟在妹妹身旁，卻又礙於職務而不敢放肆，小聲說：「屬下得護著少爺，不宜脫隊，而且蘭雙還有其他兄弟幫忙照看著。」

　　魏璟陽還是不放心：「我尚且可保護自己，你就跟在孟姑娘身邊吧。」

　　「少爺，如果孟大人不方便，就讓屬下去保護孟姑娘吧。」馮松鶴說。

　　「不用。」魏璟陽跟孟啟元異口同聲，兩個大男人互看一眼。

　　孟啟元摸摸鼻子，尷尬表示：「屬下謹遵少爺指示。」說完，便掉頭騎到隊伍最後方，帶著妹妹與其他兄弟脫隊往別的方向去了。

　　僅剩包括馮松鶴等十來人跟在魏璟陽身邊，兩人隨著戍卒來到刺史府。府門前兩名守衛見到他們，走下階梯。

　　戍卒停馬回過頭時，發現人數少掉一半，有些驚訝，正想開口質問，馮松鶴率先插嘴，向守衛甲喝道：「杜刺史急著要這批棉花，還不趕快請刺史出來？」

　　「啊？你們打哪兒來？刺史大人才沒有叫什麼貨。」

　　戍卒、守衛甲、守衛乙戒備地瞪著他們。

　　「那是你們失職，竟不知主子叫貨，待會讓刺史知道，不責罰你們才怪。」

　　魏璟陽扶額。這馮神仙名字跟表字都這麼仙氣，怎麼說話老不懂圓滑？

　　果然，守衛甲大喊：「來人哪！」後，刺史府裡的丙丁戊己庚辛全部跑了出來，一字整齊排開，用長茅指著他們。

　　魏璟陽跳下馬，走到戍卒與守衛甲前，作揖誠心道：「諸位大人莫生氣，也許這中間有什麼誤會，不過刺史大人確實叫了這批貨，小的也不敢怠慢。拜託大人傳話，若刺史大人不肯認我們，我等任憑處置。」

　　戍卒與守衛甲互看一眼，守衛甲開口了：「那你們把貨品留下，速速離開，刺史府不是閒雜人等能待的地方。」

　　「馬上就要入冬了，最好還是同刺史大人確認貨品沒問題，我等再離去，以免，」魏璟陽手抬得更高些，「諸位大人因瑕疵貨而受罰。」

　　守衛甲沉吟了一會兒，然後不耐煩地揮手，對守衛乙說：「去請刺史大人出來吧。」

　　嵐州刺史杜忠跟在守衛乙後面，一臉不高興，架式像是要準備衝出來罵人似的。丙丁戊己庚辛們急忙讓出一條通道，讓杜忠能順利走出來。

　　「搞什麼！誰說老子有叫貨？你們這群不懂辦事的飯桶！」杜忠先是罵了守衛們跟戍卒一頓。

　　然而就在眼神對上魏璟陽，瞬間臉色大變，竟一時站不穩，跪到了地上：「殿……殿殿殿下……」

　　戍卒與守衛們也紛紛腿軟，跟著跪了下來。

　　魏璟陽別過臉笑了笑，才又換回正經表情，把杜忠扶起來：「別別，快起來。」

　　杜忠抖著身子，拉著魏璟陽的手才站了起來。

　　「太子殿下親臨嵐州，怎不事前通知？臣等也才好前去迎接。」杜忠作揖陪笑道。

　　「嵐州就跟本宮自己家一樣，通知了你們得大費周章準備，讓本宮怎好意思？」魏璟陽拍拍杜忠肩膀。

　　杜忠不敢怠慢，趕緊領著魏璟陽進入正堂。

　　魏璟陽剛坐好，馮松鶴與另一名翊旭隊弟兄左右站在他身邊；府中小廝立刻端上溫熱茶水與點心。

　　茶香舒緩了疲勞感。魏璟陽滿足地啜飲時，茶几另一頭的杜忠身子湊近他，試探道：「殿下今晚投宿何處？看您缺什麼，臣也好替您打點。」

　　魏璟陽揮揮手：「不用麻煩，本宮還要趕路，沒打算久留於此，只是趁路過嵐州的機會拜訪杜刺史。您一切可安好？有什麼需要本宮幫忙的？」

　　「一切安好、一切安……」杜忠突然笑容凝結，換上嚴肅的表情，「不太好，殿下。眼下已入秋，可嵐州夏天大乾旱，以致作物歉收，今年稅收怕是不理想。殿下若還有其他考量，得三思才行。」

　　魏璟陽感受到馮松鶴緊握拳頭隱忍著。

　　他想用嵐州稅收作為提親籌碼一事，已經快馬加鞭傳到杜忠耳裡了。

　　「你們給本宮的報告裡，儲水是夠用的，不至於讓作物歉收。況且以防萬一，本宮也吩咐其他鄰近州鎮調水過來，為何還是有問題？」

　　杜忠一臉著急：「臣也不清楚……只是百姓最近都跑來刺史府抗議，也吵著要殿下給個交代——」

　　「放肆！」馮松鶴忍無可忍，兩手抓起杜忠衣襟，將他整個人從座位上撈起：「殿下老早就要你們為今年乾旱做準備了，你非但沒任何作為，還想把責任推給殿下，自己好輕鬆，啊？你是何居心？」他噴了杜忠一臉口水。

　　魏璟陽站了起來，馮松鶴才憤恨地把被口水嗆得連連咳嗽的杜忠扔回座位上。

　　魏璟陽彎下身，一邊替杜忠整理衣襟：「現在京城人人都說，弘聖堂專出治國人才。杜刺史也是弘聖堂出身，應能處理好這些事才對。」他冷不防勒住杜忠脖子，貼近他的臉，柔聲卻又冷酷道：「百姓要是有什麼差池，本宮會讓你從杜忠變『杜仲』。」

　　杜忠嚇到結結巴巴、語焉不詳。

　　魏璟陽起身，露出笑容：「既然收成有問題，等下本宮就去巡一回，親自了解狀況。」說完，轉身大步離去。

　　他騎上馬，率隊離開刺史府。等距離拉開後，他才喚馮松鶴跟到自己身邊，小聲說：「提高警覺，怕是杜忠受命要用稅收一由滋事。」

　　「是。」馮松鶴作揖覆命。

　　「我們現在被幾個人跟蹤？」

　　「三人。」

　　魏璟陽微微一笑：「杜忠罵底下人飯桶，他自己才是飯桶，要跟蹤本宮也該多派些人才是，叫後面弟兄速速解決了。」

　　「遵命！」

　　隊伍最後方三位翊旭隊成員速度慢了下來，同時抽出馬匹側身的弓箭，轉過身朝後方射擊。原本有三組人馬鬼鬼祟祟跟在他們後面，中箭後應聲倒地。

　　街上行人嚇得驚叫，趕忙跑去幫助傷患；回過神想找箭矢來源，卻發現那批商隊已經跑得無影無蹤。

　　魏璟陽在嵐州設有府邸，不過格局不大，外觀也不起眼。平時不住時，由一對姓宋的中年夫妻佯裝成住戶，負責管理照料屋子。魏璟陽入住的話，就扮演家丁角色。

　　與府邸同一條街的房子沒幾戶，但都是部分派駐嵐州的翊旭隊成員住處，也都喬裝成普通人家，而且每戶的風格都不一樣，有的外觀整潔、種滿花草；有的亂七八糟、塞滿雜物，像是好幾百年沒打掃。

　　偶爾魏璟陽也會借住其他弟兄的屋子以避耳目。杜忠向來便宜行事，習慣靠魏璟瑜關照，上任刺史多年一直找不到魏璟陽究竟住在哪。

　　府邸位處偏僻，但保險起見，他們還是將隊伍分散並繞路過去。

　　魏璟陽下了馬，將馬匹交由馮松鶴照料後，踏上台階推開木門。

　　只見孟蘭雙在狹小院內來回踱步，聽見開門聲猛然停下腳步回頭，與他對上眼後，急忙朝著他奔來。

　　看著她急切神情，那一瞬間，魏璟陽感到心頭甜蜜，露出一抹真實笑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