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降寶岩｜第十三章、虞國公主

　　他們剛在驛站落馬歇腳，華穎泰即前來晉見，還帶了許多珍寶，裡面不乏罕見礦石。起初魏璟陽一副意興闌珊，他這輩子沒少見這些東西，反倒對華穎泰的經商故事還比較有興趣。

　　華穎泰是華灝安的孫子，也是他的表哥。年少時就對經商很有興趣，在祁、虞二國培養出不少人脈。後來華灝安為替魏璟陽擴增勢力，安排他接任盛州刺史，隨時傳遞情報回京。

　　即便是母系親人魏璟陽也難以輕易敞開心懷，加上跟華穎泰接觸的機會不多。魏璟陽倒不排斥這位表哥，因為每次見到他總能聽到許多有趣的事。

　　華穎泰這幾年因為擔任刺史，不好正大光明做生意，都是透過第三方在經營。他也沒有遮掩的意思，口沫橫飛地對魏璟陽講述遠從波斯來的駱駝商隊是怎樣的難纏、他又是如何操縱瑪瑙價格，從中獲利……

　　那幾箱寶物就被擱置一旁，由馮松鶴看顧著，直到華穎泰提到箱子中有幾顆隕星，才重新贏得魏璟陽的注意。

　　魏璟陽站了起來，孟啟元緊跟在後。他來到寶箱前，仔細審視內部。

　　「哎呀，沒想到殿下對隕星有興趣，若日後有好的機會，臣一定替殿下留意——」

　　「表哥這些隕星哪來的？」魏璟陽打斷華穎泰的滔滔不絕。

　　「波斯商隊帶來的，殿下可是有何疑問？」華穎泰不明所以。

　　「波斯商隊可有說是從哪得到這些隕石？」

　　「他們只說是從波斯帶來的，沒有細說在哪。可是有要找的東西？殿下也知道臣識得人多，或許可幫上忙。」

　　魏璟陽又往箱內瞧了好一會，覺得那些隕石平凡無奇，不可能是天寶岩，於是搖頭。

　　華穎泰瞧了瞧窗外，「時辰差不多了，殿下，請您今晚務必盛裝打扮出席。」

　　魏璟陽揚眉：「為何要盛裝打扮？」

　　華穎泰露出神秘笑容：「虞國公主今晚也會出席接風宴。」

　　魏璟陽變了臉色，滿是震驚：「你說什麼？」

　　華穎泰走近他，悄聲說：「虞國朝中大官寫信告訴臣，公主知道您要來提親，對您甚是好奇，希望讓臣安排你們先見面。公主說想先看您是怎樣的人，才決定是否要跟您成親。」說完，華穎泰打量魏璟陽五官好一會，拍拍他肩膀：「不過這您倒是不用擔心。幾年沒見，殿下這張臉越發俊俏，公主一定會喜歡的，您只要專心想如何說服虞王就成。」

　　因要提前準備宴會事宜，華穎泰提前告辭離去。他一走，魏璟陽表情立刻垮下來。

　　這次華穎泰出乎意料外的安排，已經犯了魏璟陽大忌。然而畢竟是自己人，外祖父又特地寫信拜託他好生接待，魏璟陽也不好說什麼。

　　「殿下，」孟啟元開口，「臣能否今晚陪在蘭雙身邊？這場合恐怕不適合她出席。」

　　聽見她的名字，魏璟陽心頭一陣悸動。

　　她對他表明心意後，只要有機會一人獨處，便滿心都是她。

　　「好。」

　　他換上靛藍色寬袖交領袍，戴好髮飾，穿上黑色披風，帶著馮松鶴與部分翊旭隊員到覽星閣。

　　華穎泰邀請許多地方官員出席，也包括虞國官員，他們已經在包廂內聊天等候，一見魏璟陽全員從座位起立。在與他們一一問候後，魏璟陽坐上主位。他旁邊還有一個空位，想必是要留給蘇文文的。

　　貴客還沒來，魏璟陽先在位置上小酌，並吩咐底下官員不必在意他。官員們也順著他的意，自己相互聊起天來。

　　就在喝到第二壺白雲邊，包廂門開了，華穎泰領了一群人進來。他朝魏璟陽作揖後，轉身退開，一名膚若凝脂、清澈桃花眼、臉色紅潤，身穿淡粉紅交領上衣與淡水藍襦裙女子出現在魏璟陽眼前。

　　蘇文文沒有馬上入包廂，而是站在門前望著魏璟陽好一會，她眼神具穿透力，讓三分醉意的魏璟陽瞬間清醒。

　　接著蘇文文對他露出笑容，在眾目睽睽下，來到他旁邊空位坐下。婢女們站在旁邊，替她斟酒。

　　「太子殿下，久仰。」蘇文文朝他舉杯敬酒。

　　魏璟陽也接過馮松鶴遞來的酒杯，朝蘇文文舉杯，面帶微笑。

　　他知道自己該如何笑，就能贏得女子芳心。

　　「公主殿下，幸會。」

　　果然，蘇文文臉上笑意更深，眼神閃爍發亮。兩人同時一飲而盡。

　　「瞧瞧，不說還以為這是要喝交杯酒呢！」華穎泰吃吃竊笑，眾官員也跟進。「二位殿下，大家也久等了，咱們是否就直接開席……？」

　　「別管我們了，大家開動吧。聽說菜都煮好了，涼了可就不好吃了。」蘇文文說話大方中帶有強勢，也沒問一旁魏璟陽的意思。

　　還是華穎泰面面俱到，他看向魏璟陽，得到點頭認可後才吩咐站在牆邊覽星閣的小廝們上菜。

　　覽星閣準備了許多盛州當地美食，東坡肉、魚糕、三鮮豆皮……，每樣都非常鮮美。

　　「在下本想親自登門拜訪，沒想到在這兒就遇見公主了。」魏璟陽對蘇文文說。

　　

　　「說句不怕給太子笑話的，文文久仰您在戰場英勇事蹟、處理政事的聰明機智，聽聞您想來提親，便迫不及待想要見到您。今日一見太子面相、談吐，果真名不虛傳。」蘇文文又瞧了瞧他，嫣然一笑：「父王說，這門親事能否成，要看文文意思。文文打算停留盛州幾日，就看這段日子太子殿下的誠意了。」

　　「公主過譽了，戰場之事不過情勢所迫；朝堂之上不過盡其所能。」魏璟陽眼神閃過一絲狡黠，保持著得體的微笑：「既然公主打算停留數日，在下定盡地主之誼，招待公主玩得盡興，也讓公主鑑定在下誠意。」

　　蘇文文突然傾身靠近他，低聲說：「這可是你說的哦，盛州有很多地方我真的很想去，你可不能食言而肥。」說完，露出了一抹純真笑容。

　　魏璟陽被那反差態度給嚇了一跳，但很快又恢復鎮定，真摯地說：「那是自然。」

　　就在兩人要繼續對話，前方關上的包廂門再度開啟。魏璟陽與蘇文文同時轉過頭，見華穎泰又領了兩人走了進來。

　　華穎泰像領蘇文文進來時一樣，又再度退到一邊，孟啟元與孟蘭雙出現在眼前。

　　孟蘭雙一襲月白色寬袖長褙，頭上挽了個優雅髮髻。平常不施脂粉，此時薄施粉黛、朱唇輕點，清秀的容顏更加明麗。

　　在場的官員無不停下交談，將目光投注在她身上。

　　孟家兄妹從容地來到魏璟陽與蘇文文席前，並向他們行了個禮。

　　「臣孟啟元與舍妹蘭雙，參見公主殿下。」

 　　「免禮。」蘇文文微笑著說。孟啟元才站到馮松鶴身旁；孟蘭雙則是小廝引導下到席位坐好。

　　魏璟陽沒察覺自己視線從頭到尾一直跟著孟蘭雙，直到她上座。

　　「那位姑娘有美到讓太子魂不守舍？」蘇文文的低聲揶揄，讓魏璟陽猛然驚醒。

　　「抱歉，在下失禮了。」他慌忙舉杯賠禮，視線再也不敢亂移。

　　在場包括虞國的官員都只是地方小官，沒人敢直接過問兩位年輕皇子之間的婚事，所以只好從閒聊中旁敲側擊。不過官員們不敢惹魏璟陽，大多都衝著蘇文文來，話中帶調侃。

　　「靳國宮規森嚴，太子妃要行的儀軌可是多如牛毛，不知公主殿下可否適應？」一位靳國地方官說。

　　「那可不？公主殿下是咱們陛下掌上明珠，可是備受寵愛。聽說你們靳國人性子極端激烈，可能好好對待咱們公主殿下？」虞國地方官回。

　　「這親結得好，換來靳虞一家百年和平；反之搞砸了，恐怕不是一場戰事就能了結的吧？」

　　官員們事不關己大笑。

　　「多謝諸位大人關心，文文既為虞國公主，定當不讓父王丟臉。只要能維持兩國和平，區區宮規對文文算什麼？」蘇文文冷靜道。

　　「說得好，公主殿下！臣就欣賞您這樣。」華穎泰從座位上站起鼓掌。

　　大家自顧自地你一言、我一句，絲毫不把主位兩位年輕人放在眼裡。

　　他對蘇文文沒有感情。但眾官員輿論逐漸放肆，本來只想冷眼旁觀、淡定啜飲的魏璟陽再也忍不住，用力將酒杯放到桌上。

　　包廂瞬間安靜。

　　「再有人議論本宮的太子妃，」魏璟陽一字一句清晰地說，目光掃遍全場，「本宮就不客氣了。」

　　

　　蘇文文冷冷一笑，也對著虞國官員說：「你們的支持，本宮銘記在心。你們剛才也說了，本宮備受父王寵愛，你們的表現回去本宮必定如實稟報父王，請父王定奪。」

　　官員們不敢再隨意說話。

　　「我們出去走走吧？待在這也是悶著，無趣。」魏璟陽悄聲說。蘇文文欣然點頭答應。

　　兩人站起離開座位，官員們立刻跟著站起。魏璟陽要眾官員繼續吃喝，不必管他們，兩人才得以順利離開。

　　晚風有些冰冷，兩人並肩無聲走著，來到覽星閣旁的懸崖邊，那裡正好可俯瞰盛州夜景。他們後方跟著靳、虞兩方的侍衛，包括孟啟元與馮松鶴。

　　魏璟陽見蘇文文瑟瑟發抖著，便脫下披風，罩在她身上。蘇文文給了他一抹真摯笑容。

　　「盛州好美啊！」蘇文文拉緊披風，開心地喊，隨即話鋒一轉：「你有心上人了。」

　　魏璟陽不想辯駁，畢竟剛才自己眼神追著孟蘭雙，都洩了底。

　　「世事就是如此殘酷，你我背負著一個國家的命運，婚姻本來就不是我們能作主。」她看著城裡燈火，無奈地笑了。然後忽然轉過頭看著他，眼裡閃閃發光，認真說：「魏璟陽，你喜歡那位姑娘我無所謂，甚至娶進門當側室，而你之後專寵她，我也不會有異議，但正室必須是我。實話告訴你，我想當虞國女王。」

　　魏璟陽揚起眉毛：「公主要是嫁入靳國皇室，哪能有機會當女王？更何況虞王會同意？」

　　「所以才要你幫忙啊！」蘇文文一副理所當然，「我要是一人能搞定，早就讓父王寫信回絕你了。成親後，你幫著我處理朝中那些老臣，等我當上女王，可以和你和離，到時太子妃還是皇后位置都可讓給那位……她是姓孟，是吧？」

　　魏璟陽彷彿能聽到身後孟啟元的腹誹。

　　他眺望著夜景，笑了笑，語氣有些淒涼：「在下本就無心婚姻，更不用說側室了。公主可安心當正室，完成您想完成的事情，」他收回視線，看向蘇文文，「只要在下的母后能活著，您也能讓在下在朝中站得住。」

　　蘇文文用力點頭：「一言為定。」

　　「哦？原來即將嫁入我朝的太子妃，竟是別有用心？」

　　魏璟陽猛然回頭；孟啟元、馮松鶴與虞國侍衛同時拔出腰間長刀，見到來者何人後，孟啟元與馮松鶴才遲疑地收起刀子。虞國侍衛見兩位靳國太子的貼身侍衛收起武裝，也紛紛將刀插回劍鞘裡。

　　「皇兄不是此刻應該臥病在床？怎麼在這兒？」魏璟陽語氣輕鬆，但眼神冰冷。

　　「我擔心你啊，擔心到吃不好、睡不了，只好來一趟了。」魏璟瑜看著蘇文文，繼續說：「一開始我就與你質疑過，蘇公主真能勝任靳國太子妃？果真。」

　　「西平王認為文文不夠格？」蘇文文揚起眉毛。

　　「璟陽有戰功，既能治國又能領兵，妳能嗎？」魏璟瑜眼神輕蔑，與他在皇宮內彬彬有禮的模樣南轅北轍。

　　蘇文文冷笑一聲：「虞國人愛好和平，不像靳國好鬥。不過既然你問了我能否領兵？那我就在此證明給你看吧。」說完，她走上前，一把抽出孟啟元腰間的劍，指向魏璟瑜。

　　魏璟瑜看著劍峰，也笑了笑：「好，蘇公主若能贏我，我保證不干涉公主與璟陽的婚事。」說完，也抽出自己腰間的劍。

　　這蘇文文好勝心再怎麼強，也不該用在這種地方！魏璟陽先是無奈搖頭，然後朝孟啟元點頭示意。

　　孟啟元俐落抽出馮松鶴的劍，硬是站到蘇文文與魏璟瑜中間，面對著蘇文文冷靜說道：「公主殿下，西平王乃我國皇子，臣有義務保護西平王毫髮未傷。請公主與臣過招，不必拘束。」

　　蘇文文看了孟啟元好一會，才說：「好吧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