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降寶岩｜第十二章、盛州刺史

　　 天色還未亮，孟蘭雙便起床同宋夫人進廚房準備方便帶上路吃的肉夾饃。馮松鶴也被請來幫忙，負責打饃、烙烤；孟蘭雙與宋夫人準備餡料。

　　馮松鶴手藝沒話說，孟蘭雙與宋夫人試吃第一塊烤好的饃饃，那是外酥內軟、香味十足。第一份柔軟多汁的羊肉餡料被放進饃饃後，大夥兒飢腸轆轆。三十份肉夾饃在三人有說有笑之下，一個時辰後完成了。

　　天色開始泛白，羊肉還剩下一些，馮松鶴主動表示替大家煮麵，將羊肉切細碎後，加入蔥、蛋、豆腐、黃花、木耳，並以醋、辣椒粉為湯底。

　　麵碗端到孟蘭雙面前時，她只覺垂涎三尺，第一口下去果然後勁十足。

　　「馮大人的臊子麵味道真道地，可是有認識祁國來的廚子？」孟蘭雙問。

　　馮松鶴睜大了那雙細小雙眼，驚訝道：「蘭雙姑娘竟知這口味道地，是曾吃過祁國的臊子麵？」

　　孟蘭雙微微一笑：「爹很常煮給我們三兄妹，他年輕時曾替先王出兵至祁國，在那學到方法。」

　　「孟大人與蘭雙姑娘真有口福。」馮松鶴也露出笑容。

　　「原來是祁國菜，難怪這味我從沒吃過。」宋夫人辣到已在冒汗。

　　馮松鶴低頭望著自己的臊子麵，眼神充滿懷念：「我大母是祁國人，小時候我與妹妹也是吃著道地的祁國菜長大。十歲時，我開始鬧著大母與娘教我煮菜，可惜在我十二歲時大母就過世了，後來家裡的吃食都是我一手包辦。」

　　孟蘭雙看著馮松鶴身上那道藍紫色身光好一會，悠悠地說：「馮大人的祖母是祁國哪人呀？」

　　馮松鶴抬頭望著天花板，想了一會：「好像是慶州吧？」

　　宋夫人插嘴道：「慶州不就是以前祁國國都？我聽宋頤說，征戰之前那裡是祁國最繁榮的大城。那你大母又是怎麼嫁到靳國啊？」

　　「爹說，大母一家以前在邊境做生意，認識了大父。」

　　「你可曾跟少爺到祁國出征過？你跟著少爺，家人不會有意見？」宋夫人直率地問。

　　馮松鶴一臉尷尬：「少爺到祁國平定叛軍時，我還在宮裡受訓。爹也有自知之明自己是靳國人，不會多說什麼。」

　　「馮大人祖母可是從小就生長在慶州？」孟蘭雙繼續問。

　　「是啊，聽說大母跟祁國先皇后有遠親關係。最有趣是，大母家族出了許多巫師，可惜大母沒有習巫術的天分，我們沒能親眼看見。」

　　

　　宋夫人吃得滿頭大汗，大聲表達她的看法：「馮大人相信有巫術這回事？我可不太相信。宋頤說了，祁國會滅國，是因為太相信巫術。那個國王叫什麼名字來著？哦、對，阿單羅律，他就是因為太迷信，又太昏庸。」

　　「您兩位好像對祁國很有興趣？」馮松鶴好奇輪流看向她們。

　　孟蘭雙心中一面盤算著一面問：「馮大人家鄉在何處？我能否拜訪令尊？」

　　「你們瞞著我在吃什麼好吃的？」

　　三人嚇了一跳，立刻站起來向魏璟陽行禮。

　　魏璟陽披頭散髮，顯然剛睡醒。他走到馮松鶴與孟蘭雙中間，彎身嗅嗅桌上的臊子麵。

　　「少爺也餓了吧？老奴給您盛一碗。」

　　盯著他俊美側面出神的孟蘭雙，聽見宋夫人的話後猛然回過神，匆匆行了個禮：「民女也去幫忙。」

　　「等等，孟姑娘。」馮松鶴喊道，然後對魏璟陽作揖道：「屬下去幫忙宋夫人。」

　　馮松鶴主動退場，讓魏璟陽甚是滿意，待只剩他們單獨二人時，便以質疑眼神凝視著孟蘭雙。

　　孟蘭雙也正面迎上他的視線，露出微笑。她一看見他，就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。

　　「妳笑什麼？」魏璟陽又是戒備、又是羞赧。

　　她上前一步，伸手將魏璟陽敞開的衣襟拉好：「殿下剛才聽到我們的對話，想知道民女為何開口要求到馮大人家鄉。」她悉心地將衣帶打了個結，兩人靠得很近。「馮大人祖母是祁國慶州人，或許與民女有些緣分，民女想了解。」

　　「松鶴家不順路。」魏璟陽溫柔地牽起她的手：「我已經答應過會帶妳到祁國，就一定會做到，妳放心吧。」

　　「殿下，」她落寞地望著魏璟陽的手半晌後，輕輕將它放下，抬起頭望著手的主人：「能否允許讓馮大人陪同民女前往祁國？尋找天寶岩一事就交給我們。兄長那邊，民女會親自去說服。」

　　「為何？」魏璟陽蹙眉，雙手抱胸。

　　「民女卜算過，殿下將能順利迎娶到蘇文文公主，只怕婚事訂下，虞王會迫不及待讓您與公主先完婚再回靳國，到時要抽身就困難了。而且，」孟蘭雙看著他，暗自深吸一口氣，一字一句清晰道：「民女心悅殿下，不想參與您的婚禮。讓馮大人陪著民女，您與兄長也能安心。」

　　一時間，安靜得讓外頭的雞鳴聲格外吵雜，也因為安靜，使她能感覺到宋夫人與馮松鶴端著麵躲在門後偷聽。

　　兩人沉默地互望對方好一會。

　　些許是沉默太久，宋夫人大喊一聲：「麵來啦！」打破這場無言僵局。

　　「松鶴，幫我端到房裡吧。」魏璟陽垂頭喪氣，不再多言轉身離去。

　　他們出發前往盛州，包括孟蘭雙等人共有十五人，一半的翊旭隊隊員仍在養傷。

　　盛州路途較遠，天也越來越冷，快馬加鞭也要十天才能抵達。所幸這一路將會平安，加上她的祈福，魏璟陽不會有什麼大事。

　　孟蘭雙也已習慣部隊節奏，長時間騎馬也不會再想吐；而翊旭隊的隊員們對她日漸信任有加，會主動找她聊心事、拜託她幫忙縫補衣物。

　　自從孟蘭雙表明心跡後，魏璟陽避她避得更明顯，這一路兩人幾乎沒說上話。

　　半途中，他們在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野地紮營，孟蘭雙同馮松鶴單獨去找木柴，魏璟陽也沒多說什麼。至於孟啟元，他得隨時在魏璟陽身邊待命，也無暇管他們。

　　「蘭雙姑娘，請別沮喪。」

　　孟蘭雙正全神貫注生火，一旁架烤肉架的馮松鶴突然沒來由來這麼一句，讓她一時摸不著頭緒。

　　「馮大人此番話何意？」

　　馮松鶴看了周遭一眼，確定周圍人不是聊天就是忙碌，才繼續低聲說：「蘭雙姑娘不是想遊歷祁國？我請示過殿下，能否讓我陪著妳，殿下就只是瞪著我沒說話。這證實殿下心裡有妳，妳……別太難過。」

　　孟蘭雙露出微笑，也輕聲回：「謝謝馮大人，我明白殿下的心思，所以沒有難過。只是眼下就要快到盛州，必須為晉見虞王做準備，要是我與殿下有過多牽扯，傳到虞王耳裡也不好。殿下與我保持距離是對的。」

　　

　　「真是命運作弄人。」馮松鶴先是嘆了口氣，然後小心翼翼問：「殿下可有允諾娶妳作側室？」

　　有時孟蘭雙也覺得，馮松鶴的腦袋大概是石頭做的。

　　「我與殿下也許此生有緣無份吧。」她雖然帶著微笑，但語氣有些淒涼。

　　可雖知結果不可違逆，她還是不由自主戀慕著他。魏璟陽有意無意給她的關心眼神、騎馬英姿、說趣事逗下屬們開心……他所有的細節無一不牽動著她的心。

　　隊伍持續前進，又走了三日終於到盛州關口。

　　盛州，既是三國交界處，也是三國兵戎相見之地。經過多年戰爭與協商，盛州暫時為靳國的領土。

　　因盛州是敏感之地，三國皆有駐兵於此。這裡關口比嵐州還要雄偉，戍卒人力也是數倍之多，排隊等候入關的人馬更長。

　　這一次魏璟陽沒有再喬裝成商人，而是正大光明表態身分入關。戍卒不敢怠慢，直接領著他們到驛站休息。他們這次也將整座驛站包下，不得有任何閒雜人等進入。

　　孟蘭雙還在整理東西時，孟啟元來到她的包廂。兄妹倆包廂比鄰，有事孟啟元也好照應。

　　「今晚盛州刺史要給殿下舉辦接風宴，那場合妳可以不用出席。」孟啟元遲疑一會，委婉說：「盛州最出名的就是夜市了，不妨趁此機會好好逛一下。殿下也已同意讓我陪著妳。」

　　孟蘭雙眉頭一皺：「你是殿下心復，今晚這樣的場合怎能讓馮大人一人應付？萬一殿下有什麼差池，豈是我們能夠承擔？我也還是出席吧。」

　　「聽說蘇文文今晚也會來。」

　　孟蘭雙停下手邊動作。

　　孟啟元嘆息道：「今晚接風宴，眾人免不了要關注殿下與蘇文文之間的互動。妳對殿下是何心思，我也很清楚，能不去就別去吧，省得徒增自己傷心。」

　　孟蘭雙繼續收拾東西，露出微笑：「大哥多慮了。除了我剛才提的殿下人身安全之外，另一就是盛州人比嵐州更多，氣場更是雜亂，我可不想攪和在其中。去接風宴還輕鬆些。」

　　孟啟元點頭：「行吧，就依妳意思。」

　　孟蘭雙本沒料到會有需要出席正式場合的一天，行囊中沒有可看的衣服。趁出發前，讓孟啟元陪著自己到對街購衣，當晚精心打扮出席。

　　接風宴在盛州最有名、也是最隱密的酒樓——「覽星閣」中舉辦。覽星閣位於一座小山中，由於處於高位，夜晚於包廂內，抬頭星光燦爛，低頭華燈聚散、猶如群星，便得覽星閣一名。在這裡接待重要貴賓，再適合不過。　

　　覽星閣外觀樸素，室內擺設卻是高貴典雅。

　　接風宴的包廂在二樓，兄妹倆到的時候，魏璟陽與翊旭隊早已入席。裡面高談論擴、歡笑聲不斷，就在兄妹踏入門檻那一刻，一名陌生男子擋住了他們去路。

　　「孟大人，別來無恙！這一路辛苦了。」男子笑容燦爛，對孟啟元作揖行禮。

　　「久違了，華大人。」孟啟元也回禮完後，接著對男子介紹：「抱歉，沒事先告知您，這位是舍妹蘭雙，今日同出席接風宴。」

　　孟蘭雙向男子行禮，抬頭後不經意與他對上眼，只見男子眼神銳利異常。

　　那一瞬間，胸口沒來由地又緊縮刺痛。她嚇了一跳，但仍保持鎮定。

　　「沒事，人多熱鬧嘛！」男子眨眨眼，對孟蘭雙作揖：「在下華平，表字穎泰，不才擔任盛州刺史，代表盛州歡迎孟姑娘遠道而來。」說完，再次露出燦笑，一手比向喧嘩吵雜的包廂內：「二位快請進來吧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