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降寶岩｜第三章、出行之際

 　　魏璟陽站在東宮正堂裡，雙手抱胸，怒視著孟啟元。

　　「我平常待你不薄吧，孟啟元？」魏璟陽單邊眉毛抬得老高，「可你跟母后出那什麼餿主意？竟然要我向蘇文文求親？什麼意思？要不是看在你我多年情分上，我當場就在咸寧宮掐死你了。」

　　面對主子怒火中燒，孟啟元仍顯得淡定，作揖回：「殿下息怒，臣如此建議是有原因。蘇文文是虞王唯一的女兒，深受虞王重視。您若能娶了蘇文文，不僅可助長您的勢力，也能安了皇后娘娘的心。」說到這，孟啟元抬起頭，一本正經道：「而且聽說蘇文文是個標準江南美女，可比靳國貴族千金們好看百倍。」

　　魏璟陽「哧」的一聲。

　　「要讓母后心安，國內多的是太子妃人選，用得著大費周章下江南提親？」

　　「殿下不是想出宮去找天寶岩？可現在無戰事，上個月您也才剛巡完封地，沒有理由堂而皇之出宮。而往祁國最快的路線便是從靳、虞交界的盛州，因此臣建議您以提親名義下虞國，順道去祁國打聽天寶岩的下落。」

　　魏璟陽眉頭頓時舒展，睜圓了雙眼，露出笑容。「還是你想的周到！」但瞬間又顯得沉鬱，「但聽說蘇文文是出了名的刁鑽野蠻，若她真的答應成親，我豈不無安寧之日？」

        「放心，就憑您這副吊兒郎當形象，蘇文文定是不會燒壞腦袋答應的。」孟啟元發現自己說話不妥，趕緊改口：「以殿下的聰明才智定能克服萬難，若此趟真找到天寶岩下落，治好皇后娘娘的病，就是娶十個蘇文文都值得。」

　　魏璟陽還是不開心，他轉過身，一屁股在黃花梨木椅上坐下。

　　「可你說過，我若是娶親，你就要出宮了。」

　　孟啟元露出淺淺一笑，走過去幫主子沏茶。

　　「殿下，您要是成親後還整日與臣黏在一塊兒，叫太子妃作何感想？東宮多了太子妃，臣也不適合三天兩頭往這兒跑，況且……」孟啟元頓了頓，「臣也有想做的事情。」

　　魏璟陽啜飲一小口，聽到此話嘆了口氣：「小元元長大了，都不肯把心裡話告訴我。」

　　「……殿下老大不小了，又是東宮之主，說話應注意分寸。」

　　隔日朝堂上，魏璟陽向靳王提出到虞國提親的計畫。

　　靳王好笑地問：「你先前不是一直逃避成親？怎麼突然想了？」

　　「兄長下個月就要成親了，兒臣好生羨慕，想想自己也已二十有五，不該再拖下去。聽說蘇文文溫柔婉約、長相秀麗，令兒臣著實心動。」

　　「陛下，」劉貴妃的父親，同時也是門下省侍中劉翬突然走出隊伍插嘴，「老臣的外孫女年紀正好與太子殿下相仿，且聰慧伶俐，定可勝任太子妃。」

　　與劉翬沆瀣一氣的大臣們紛紛出聲支持。

　　魏璟陽仍面帶笑容，不慌不忙繼續說：「父王，此前祁國境內反叛軍動亂，虞軍其實早發現了，卻沒第一時間通知我們。兒臣若能娶了公主，既可穩定兩國關係，也能牽制虞王，讓他不敢對咱們有異心。」

　　站在魏璟陽身後，沉默許久的魏璟瑜開口了：「道理是不錯，可殿下顧慮的，難道虞王就不會想到？他會平白無故答應這門親事？就算虞王答應，以蘇文文的性格，會接受嗎？」

　　靳王沒有說話，在等魏璟陽回答。

　　「虞王會答應的。」魏璟陽朗聲道，「第一，兒臣是靳國太子，身分匹配。第二，虞王三個兒子其中兩位死於戰場，唯一的那位又不成材；朝中外戚勢力波濤洶湧，加上財政困難，若兒臣用封地多餘稅收支援虞王，想必虞王很樂意促成這門親事。」

　　劉翬瞪著魏璟陽道：「金援一旦開例，以後虞國就會對咱們予取予求了。我朝雖然財政豐厚，但也不是這樣平白無故去養他們。陛下，太子殿下此番欠缺考慮，還望慎思。」

　　「本宮自有想法，不勞劉侍中煩心。」魏璟陽語氣冰冷。

　　劉翬冷冷一笑：「誠如方才西平王所言，虞王起會乖乖將把柄送到我朝手中？太子殿下平時主意多，搞定虞國外交想必不是問題，若您讓老臣外孫女輔佐您，必能如虎添翼。」

　　魏璟陽來不及反駁，皇后華氏的父親、魏璟陽的外祖父，同時也是朝中尚書令華灝安開口了：「陛下，臣聽說劉侍中的外孫女楚鶯行為欠妥，不但同時與多名男子交好，還喜歡仗勢欺人。臣以為，讓楚鶯當上太子妃才是欠缺考慮，還望陛下三思。」

　　劉翬臉上一陣紅一陣白：「華灝安！你少血口噴人！」

　　就在劉翬與華灝安互相拌嘴時，靳王一直默默地看著魏璟陽，一會兒他笑了：「罷了，就依璟陽意思吧。說實話，寡人也想過讓璟陽迎娶虞王女兒，只是璟陽一直抗拒娶親，才沒提出來。既然璟陽今日自己開口，寡人當然樂見其成。」

　　劉翬悻悻然地退回隊伍中；魏璟瑜若有所思地看著魏璟陽背影。

　　魏璟陽下江南提親一事，除了劉翬有意見，劉貴妃也不滿。劉貴妃花了一整夜的時間，說服靳王不該讓魏璟陽娶虞國公主，還暗示魏璟瑜更有資格。隔天天還未亮，靳王就急忙離開蕙蘭宮。

　　蕙蘭宮的一位婢女將此事告訴孟啟元，孟啟元再轉達給魏璟陽。此時魏璟陽才剛起床，在院子內練劍暖身。

　　魏璟陽收劍平氣，然後搖頭嘆氣：「那隻劉小雞，昨日在朝堂上就嘰嘰喳喳個沒完，還要唆使女兒去煩父王。他們父女還真貪，璟瑜都已跟何將軍女兒訂了親，聽到我想娶蘇文文就想讓兄長取而代之。可憐父王了，昨日一定一夜未眠。」

　　孟啟元點點頭，沒多說什麼，他已習慣自家主子把朝中反對勢力的大臣們一個個取上難聽綽號。劉翬的翬字帶有雉雞之意，劉小雞的稱呼也因此而生。

　　「我餓扁了，給我送上早飯吧。晚點隨我去見外翁，他昨日在朝堂上幫了我大忙，劉小雞休想再送自家人入後宮了。」魏璟陽收起劍，轉身準備走進殿內。

　　華灝安是魏璟陽在宮外唯一信任的親人。孟啟元為了祖孫見面，依照慣例安排了最偏僻酒樓的最隱密包廂。包廂是半開放的小空間，沒有窗戶，此時正下著毛毛細雨，雨水順著茅草滴落，別有一番情味。

　　華灝安放下酒杯，意味深長地看著魏璟陽一飲而盡。「你老實告訴老夫吧，此番前往虞國用意為何？」

　　魏璟陽鼓著腮幫子，眼睛睜得老大。「還能有何用意？就是前去向虞王提親呀。」

　　華灝安瞇起了眼：「老夫當過你的老師，你也算是老夫一手帶大，怎會看不出你那點心思？你這次主動提出迎娶虞國公主，連劉翬都看出異樣了，誰不知道你有多重視你母后？你會沒事會離開皇宮親自前去虞國提親？」

　　魏璟陽嘆了口氣，拿起酒杯接著茅草滴落的雨水喝。「這麼明顯啊？但我畢竟有得到父王支持，劉翬也不敢怎樣。」

　　華灝安揉揉自己的太陽穴。「罷了，定是有重要的事情，你才會做出這樣的決定。出行之事可有安排妥當？尤其東宮執掌之事，還有你管轄的封地，切勿讓『弘聖堂』有機會興風作浪……」

　　弘聖堂是魏璟陽封地境內的學堂組織，經常藉由弘揚聖人道統的名義，煽動年輕學子批評魏璟陽的管理方針。

　　「外翁放心吧，我都想好了。今日我是來感謝您昨日在朝堂上相挺，請您喝酒，您就放下憂慮，安心喝吧。」魏璟陽替華灝安斟滿酒杯。

　　魏璟陽行軍經驗豐富，出門一向講究行李簡便，但即使如此仍是花了三天時間才準備妥當。這三天劉貴妃不死心，仍想盡辦法想阻止這一切；魏璟瑜則是有意無意探他口風。

　　出發前一晚，魏璟陽與華氏一同共進晚餐。華氏不知兒子此番前行真正用意，只是滿臉欣慰地祝福兒子成功抱得美人歸。魏璟陽握住華氏的手，鄭重叮囑道：「兒臣不在的這段期間，若有任何事情，都可讓紀尚宮寫信，她知道該怎麼聯繫兒臣。」

　　華氏的臉蒼白許久，今日才終於有些血色：「知道啦，就跟你三年前帶軍出征時候一樣吧？」

　　魏璟陽抱著一堆華氏親手做的點心回東宮，孟啟元才神秘兮兮地靠近他說話。

　　「殿下，臣有一事建議。出發前，請您先跟臣回家一趟。」

　　魏璟陽忙著打包，聽見此番話好奇地抬起頭看向孟啟元：「回家？你是說那個桃花村？」

　　孟啟元點頭，繼續說：「您知道，臣的父親當年隨著陛下征戰祁國，也對祁國的風俗民情甚是了解。臣想出發前向父親請教，為此行做準備，也順道回去向家人們打聲招呼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