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降寶岩|第二章、桃花巫女
離皇宮幾十里外的郊區,有一處周圍都是小山圍起的盆地,盆地裡頭有村落。此村落自靳國開國以來就避開了好幾場戰亂,村民不參與世俗紛爭,彷彿世外桃源,因此當地人自詡取名叫「桃花村」。
桃花村裡不論是農作物、畜牧、醫藥、建築等皆自給自足,因此村民很少與外有往來。這裡的居民約幾百來位,姓有十幾家,都是平凡的老百姓。平日生活大家總互相幫忙,村子的氣氛總是和樂融融。
每隔幾日,桃花村民會舉辦大型市集。村子有條主要幹道,從村子入口一直通往最裡面的一戶人家,而市集就在這條主要幹道上。村民會把平日自己做的東西拿出來賣;沒物品可以交易的就會出來賣藝,或教書、說唱、替人縫補衣服、跑腿等等。
孟蘭雙手提竹籃走在市集裡,竹籃內頭裝滿她一大早去山林摘取的草藥。剛摘下的草藥散發著清香,聞著讓人精神振奮。
市集擠滿許多人,五顏六色的氣場渲染了整條街。
街上七成的人孟蘭雙都認識,不認識的也知道對方是哪一家的。
像是前面那位正在買豬肉的年輕女子,她身上散發著淺紅色的光芒,肯定是謝家的閨女,因為謝家人身上都是這種顏色的光。果不其然,一樣帶著淺紅色光芒的謝夫人出現在女子身邊,一臉急著想把女兒帶離攤販。
為什麼謝夫人急著要把女兒帶走呢?原因一目了然,那位豬肉小販帶著顏色稍微深一點的紅色光,他與謝家女兒有緣,也跟整個謝家有緣。
顯然謝夫人不想讓自己女兒跟豬肉販扯上關係,不過孟蘭雙也看得出謝夫人檔不住這份姻緣。
孟蘭雙別過頭,不再觀下去,繼續隨著人潮緩緩往前進。
「蘭雙姐!」
「采棠?」孟蘭雙回過身。
一名年約九、十歲、蓬頭垢面的姑娘正朝著自己的方向飛奔過來,她帶著一道淡黃色的光芒。
「能不能幫我爹看看?他好像身體又不舒服了。」白采棠雙手握住孟蘭雙提竹籃的手肘,一臉快哭出來的模樣。
「別緊張,上次開的藥有吃完嗎?」孟蘭雙回握住白采棠的手。
白采棠用力點頭。
「那我過去看看。」
孟蘭雙跟著白采棠離開了人潮,往巷弄內走去。在繞過陳家,經過李家,別過張家之後,來到了一間較破舊的屋舍前。
「爹!我帶蘭雙姐回來啦!」
孟蘭雙隨著白采棠進入大門。窄小的院子依舊凌亂,而屋內還傳出了一股淡淡惡臭。
白采棠焦急地拉著孟蘭雙進屋。
白采棠父親白伸虛弱地躺在床上。孟蘭雙走上前,放下竹籃,伸手輕握住那隻乾枯纖瘦的手腕。白伸身上的淡黃光芒比之前更淡,幾乎快看不見了。
孟蘭雙閉上眼,悉心數著白伸的脈搏,然後再張眼觀察他的氣色。隨後起身,轉過來對白采棠說:「采棠,我會再開藥方,不過妳一定要記得按時餵妳爹吃藥。如果斷斷續續的吃,效果會有限。」
「蘭雙姐,能不能幫我爹『祈福』?拜託妳……我知道爹可能快不行了。」白采棠再次拉住孟蘭雙的手,這次她跪了下來。
孟蘭雙想要拉起白采棠,但是白采棠拒絕。
「要我拿什麼來換都行,只要爹還能留在我身邊。」
孟蘭雙蹲下,柔聲安撫:「如果妳希望妳爹還能留在妳身邊,那妳得更加勤奮照顧妳爹才行。」
白采棠哭了出來。
孟蘭雙看見白采棠的眼淚,心頭一緊。白采棠年紀還小,母親很早就過世了,只剩跟父親相依為命。如果白伸也走了,那就真的會剩下白采棠孤零零一個人。
孟蘭雙嘴唇微啟,正準備說些話,腦海就浮現孟淮的聲音。孟淮已經告誡無數次:人命天自有定數,如非必要,就不要輕易為他人祈福。
可是,既然她與生俱帶為人祈福的能力,如果只是為了保護自己而見死不救,擁有這天賦異稟又有何用處?
「采棠,把妳跟妳爹的生辰寫給我。」她還是決定幫忙了。
白采棠停止哭泣,喜出望外地抬起頭,不過旋即又露出一臉困擾的表情。「我不會寫字。」
孟蘭雙心中微微驚訝,不過表情仍維持著平常。
「沒關係,借我紙筆,妳唸給我聽。」
孟蘭雙坐到白伸的桌子前。她先將桌子整理乾淨,然後拿起紙筆,寫下白采棠唸的生辰。
接著,她又抽出兩張空白紙,開始分別在上面畫了一般人看不懂的圖,然後算了算白伸與白采棠生辰,在上面填上了日月星辰名字。
孟蘭雙讀了讀這對父女的命盤,流年顯示現在是他們遭遇此劫的時候。至於能否度過此劫,還是得看這對父女自己的造化。
白伸與他女兒是近幾年才遷入桃花村。白伸小的時候家境優渥,祖父那一輩留下了優渥的家產。可惜白伸雖然是個讀書人,卻生性愛賭、又揮霍無度,讓白家家財不但散盡,還欠了一屁股的債。
後來為了躲避債主追殺,白伸帶著女兒逃到桃花村,在桃花村入口請求孟啟安協助庇護,才讓白伸逃過一劫。然而,彷彿老天爺不放過他似的,才躲進桃花村沒有多久,白伸的健康狀況便一蹶不振。
可憐的白采棠小時候生活就動盪不安。母親早逝,父親又沒好好關心她,已經九十歲的年紀,竟還不識半個字。
孟蘭雙握了握胸口前的那條寶石做的項鍊。孟淮說那是她母親送給她的禮物,從小就讓她戴在身上。那條項鍊是力量的來源,孟蘭雙把它當作是護身符。
她閉上眼睛,將精氣神集中於心,然後再把這股力量導引到寫字手上。孟蘭雙提起筆,沾了些紅色墨水,開始在白家父女命盤上增添新的星辰方位。
在更動命盤的過程,孟蘭雙感受到一股阻力。不過她猶如在逆風中行走般,抵著那股無形的阻力完成修正後的命盤。
就在完成後沒多久,孟蘭雙身後傳來一陣微弱的呻吟聲。
「爹!」白采棠大喊。孟蘭雙轉過頭,看見白伸正努力地從床上爬起來,白采棠在一旁服侍。
孟蘭雙起身走了出去,到廚房取了一些水回來。
餵完水,白采棠放下碗,開心地跑過去抱住孟蘭雙。「謝謝蘭雙姐,爹他好久都沒坐起來了!」
孟蘭雙微微一笑,然後靠近白伸床邊,關心地問:「好些了嗎?」
「孟姑娘,真的是不知道該怎麼感謝妳才好?」白伸氣若游絲地說。
「請您好好把身體養好。」孟蘭雙說,「祈福的效果只是一時片刻,後面還是要靠您自身努力才行。等您好些後,切記萬萬不可再賭博,一定要好好照顧采棠。如果您希望身體能恢復以往的狀態,那麼請努力去行善,效果會更好。」她語重心長交代,白伸點點頭。
孟蘭雙轉向白采棠:「采棠,妳在不久之後會遇到一位好先生教妳讀書識字。妳一定要好好跟著學,好嗎?妳有了知識,才能幫助妳爹,讓家裡過上好日子。」
白氏父女又再一次不斷道謝。孟蘭雙叮嚀又交代,然後別過白氏父女,離開白家屋舍。
她拖著疲憊的身軀,朝自己家方向去。孟家位處在盆地最邊緣。村子主要道路走到盡頭之後,還要再繞一點小路才能抵達。
到了家,一推開圍在孟家屋舍外的柵欄進去,就看見不遠處有一團綠色的光。那正是自己的父親孟淮與二姊孟啟安兩人面對面坐在一張矮凳上,一個人磨藥、一個人在替草藥去莖剝皮。
「二姊。」孟蘭雙驚喜喊道,人急忙奔上前去。
「蘭雙。」孟啟安開心地舉起手打招呼。
「怎麼突然回來了?該不會是曹延欺負妳吧?」孟蘭雙擔心地問。
「哈,妳姊丈會有這麼大的膽子?有的話也會先被啟安揍倒在地吧?」孟淮磨著藥,頭也不抬地說。
「爹,就算二姊武功高強,內心到底還是姑娘家。如果姊丈對二姊不好,二姊心裡是會難過的。」孟蘭雙反駁。
孟啟安站起來擁抱自己的小妹。「二姊真的沒事,就只是想你們了才回家一趟。曹延跟我可好著呢!他今天帶楓兒去市集了,可是我這幾天值晚班,今早才交接完村子入口的站崗工作,也實在沒力氣跟著他們父女到處亂跑。我回來圖個清靜好生休息。」
孟蘭雙心裡頭安了下來。「那我先回房間一趟,等會出來幫忙。」
孟蘭雙彎身放下手上的草藥,轉過身進屋去了。
孟淮終於抬起頭來,神色凝重地望著么女逐漸離去的背影。「不曉得那丫頭又在外面做了什麼事?」
「爹請相信蘭雙好嗎?她很聰明,會把自己的事情處理得很好。」孟啟安再度坐下,繼續處理草藥。
孟蘭雙回到自己的臥室。她的房間與其說是臥室,倒不如可以稱做是小小藏書閣。臥室四面牆放滿了書架,架子上堆著一落又一落的書籍。
她的藏書除了經典,像是《詩經》、《論語》、《易經》之外,也擺了不少本靳國相關的地理歷史。然而,祁國相關的書籍,還是佔了大多數。
孟蘭雙走到衣櫃前拿了一套乾淨的衣服出來換,換完之後信步走到自己桌案前。她沒有梳妝台,只有這張倚靠窗戶的大桌子。
桌上堆滿了紙張,上面都是孟蘭雙畫得密密麻麻看不懂的符號與圖畫。她俯首研究其中一張,眼神逐漸亮了起來。
「大哥要回來了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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