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降寶岩｜第一章、東宮危機

　　勝利近在眼前。

　　背上的劇烈刺痛讓魏璟陽幾近暈過去。

　　祁國反抗軍已被瓦解，帶頭的將軍受了重傷，奄奄一息，但依舊頑固地也跪在那沒倒下，眼神滿是憤怒瞪著魏璟陽。

　　雖然他快沒意識，還是因反抗軍的倔強神情而震懾。

　　說到底，為何父王一定要併吞祁國？祁國軍事實力一直不是靳國的對手，根本不怕他們侵犯，兩國各自安好不是很好嗎？

　　靳國軍隊的箭矢已用盡，多數士兵也陣亡，只剩魏璟陽與他精銳部隊還活著。

　　魏璟陽忍著劇痛，咬緊牙根，站起來走到一具靳國士兵屍體邊，拔起屍體背上的箭，瞄準反抗軍主將。

　　抱歉了，唯有你亡，我才能在宮裡繼續生存下去；我母親也才能平安。

　　箭射出去後，只見祁國叛軍主將應聲倒地，魏璟陽也隨即暈了過去。

　　「……殿下，太子殿下。」

　　魏璟陽驚醒了過來，才發現自己人在皇宮的藏書閣中，並非在戰場。

　　喚醒他的是貼身侍衛孟啟元，他替魏璟陽抹去額頭上的冷汗。

　　魏璟陽有些艱難地坐直身子。即使經過三年的精心調養，背上的傷仍時不時隱隱作痛。然而傷口再怎麼痛，也比不上殘酷殺戮所帶來的心裡痛苦。

　　「臣傳喚御醫過來給您看看吧？」孟啟元語氣擔心道。

　　魏璟陽將臉埋進一隻手的掌心，另一隻手舉起示意孟啟元不要傳御醫。

　　「唉，真心希望我能永遠別再上戰場了。」魏璟陽嘆氣。

　　孟啟元俯身撿起掉落在主子身邊的書。那是一本非常老舊的書，裝幀用的線斷了又補、補了又斷，封面用脫落嚴重的墨跡寫著《變易術法》。「太子殿下鑽研此書好幾日，可有心得？」

　　「心得？」魏璟陽接過書，翻開其中一頁，愁眉苦臉指著說：「我想知道的事，這本書才寫了兩段字，我能對這兩段文字有什麼評論？能評論的只有字跡漂亮罷了。」

　　孟啟元點點頭。「這字確實是寫得比殿下好看太多。」他成功換來主子的白眼。孟啟元讀完那兩段文字，又問道：「『天寶岩』？您找『天寶岩』難道也是為了皇后娘娘？」

　　「不然我花這麼長的時間窩在這間藏書閣做什麼？父王對這間『廣知閣』可是看管嚴謹，這裡藏了多少禁書哪！我耗費了多大的力氣，才說服父王讓我接管這間藏書閣。」魏璟陽伸懶腰，打了個呵欠。

　　「《變易術法》……」孟啟元喃喃唸道，「聽起來像是跟巫術有關。倘若太子殿下在這本書找到方法能治皇后娘娘的病，您覺得陛下會允許嗎？」

　　「父王那邊你放心，我自會想辦法。況且我只是要找個寶物，不是巫術。」魏璟陽翻了一頁書頁。

　　「就是這個所謂的『天寶岩』？」

　　魏璟陽點點頭。

　　「這本書說，『天寶岩』是很久很久以前，天上掉下來的一塊大石頭。這石頭具有神奇的醫療功效，那時祁國很多人因為這塊石頭，病人痊癒、修仙人得道、一般百姓皆長命百歲。唉，只可惜我把這『廣知閣』翻遍了，提到『天寶岩』的書籍甚少，不知道要從何處著手尋找。」說完，他站了起來，活動活動筋骨，「走吧！該是去探望母后了，再不去她會想念我的。」

　　「對了殿下，您今早抽出來的書籍，臣已經整理打包好放在那兒了。這時刻陛下應該也在皇后娘娘身邊，臣幫您一起帶過去吧。」孟啟元指著不遠處書桌上的一疊用布包起來的書籍。

　　魏璟陽伸手摟摟他的貼身侍衛，還親了一下他的臉頰。「還是我的小元元最周到了。」

　　孟啟元緊握拳頭，像是在忍住揍他的衝動。「殿下請自重。」

　　魏璟陽與孟啟元走出了廣知閣，門口守衛朝兩人行禮。

　　兩個男人腳程快，一下就到了皇后華氏居住的「咸寧宮」。華氏長年貼身服侍的老宮女紀尚宮在門口見到他們，連忙出來迎接。

　　「怎麼了，紀嬤嬤怎麼沒在裡面服侍母后？」魏璟陽問。

　　「太子殿下萬安。陛下與劉貴妃、西平王正在裡面探望皇后娘娘，小的想想太子殿下也快來了，便出來在外面守著。」

　　魏璟陽與孟啟元互看一眼，嘆了口氣。「知道了，謝謝您特意出來提醒本宮啊，紀嬤嬤。」然後他深吸一口氣，努力擠出一抹燦爛笑容。「如何？這笑容可以應付裡面那對母子嗎？」

　　孟啟元兩手交錯搓著佈滿雞皮咯搭的手臂，滿臉嫌惡。

　　紀尚宮咯咯笑。「殿下平常心即可，不用太介意。快請進吧！」

　　走入寢殿，可見靳王、劉貴妃與一名長相清秀的年輕男子三人坐在母親床前聊著天。

　　華氏挽了一個簡單的髮髻，臉色略微蒼白地坐在床邊。魏璟陽與孟啟元走上前，從靳王開始依序招呼行禮。

　　「喲，太子殿下可終於來了，陛下都已在這好幾個時辰了呢。」劉貴妃語氣酸道。

　　「貴妃娘娘！」魏璟陽燦笑，「兒臣真高興在這裡碰見您。記得上次才聽到您抱怨咸寧宮太悶熱待不住呢！看樣子父王自帶調節屋內空氣的特殊能力，讓咱們尊貴的劉貴妃得以待得住咸寧宮。」

　　劉貴妃臉色脹紅，靳王則是面無表情；華氏帶著警告語氣說：「璟陽，注意禮貌！」

　　「是。父王、母后，抱歉，兒臣來遲了。」魏璟陽換上莊嚴表情，畢恭畢敬說。

　　「快坐下吧。」華氏高興地指著靳王旁邊一張空板凳。魏璟陽才剛坐下，一直盯著他看的靳王就開口問：「璟陽，你到底跑到哪兒去了？聽你母后說你一個上午都沒來看她。」

　　「回父王，兒臣剛剛一直在廣知閣裡。」

　　靳王聽聞揚眉，神情狐疑。「你躲在那裡做什麼？」

　　「父王，您讓兒臣掌管廣知閣，兒臣可沒讓您失望。」魏璟陽從孟啟元手中接過包袱，將布打開，露出裡面的書。「前些日子您在朝廷上提到拓展邦交，兒臣整理了祁國過去所接觸的邦交國往來記錄，對我們現在的局勢很有幫助。您瞧瞧，這幾本書都是寶哪。」

　　「接觸祁國過去的邦交國是個方法，」那名長相清秀的年輕男子在皇帝檢視書籍時開口了，「不過，太子殿下雖然三年前平定祁國的反抗，但他們境內局勢至今仍不穩定，隨時對我朝有威脅。況且祁國以前的邦交國大使如果要來靳國，就必須經過祁國境內。還有，如果我們擅自私下接觸那些邦交國，虞國定也會有異議，畢竟虞國可是當年幫著先皇一起征服祁國。」

　　「哎呀，還是咱們璟瑜設想周到。」劉貴妃寵溺地握著她兒子的手插嘴。「陛下您看，璟瑜在國事上如此用心細膩，您大可盡量放手讓他去幫您做事。」

　　魏璟陽讚許地點頭，並大力拍拍手。

　　「皇兄說得好。不過為弟認為，這值得咱們冒險。畢竟靳國土地東邊是大海，北邊是蠻夷，南邊為虞國，西邊才是廣大內陸。如果不克服祁國問題，想要拓展邦交國這件事就永遠只會是紙上談兵。」

　　「陛下，咱們可不能莽撞行動啊，虞國現在的兵力可是不輸我國的。」劉貴妃急忙道。

　　「好啦，你們幾個，當咸寧宮這裡是朝廷殿堂嗎？不是應該要探望我的病情才是？」華氏笑道，然後轉頭對不遠處的紀尚宮說：「璟瑜殿下方才送來的蓮藕湯，幫忙熱了端上來吧。」紀尚宮行禮後離開。

　　靳王看了看他兩位兒子，笑了笑，又重新將魏璟陽給他的書打包好。「你們兩個說得都有道理，回去依你們自己的觀點寫一篇拓展邦交計畫交給寡人，寡人要好好琢磨琢磨。璟陽，你整理這些書做得不錯。宮裡其他藏書閣如果有派得上用場的書，就依政策分主題，一併整理交出來給寡人。」

　　魏璟陽跟魏璟瑜應聲鞠躬。

　　靳王站了起來：「皇后，晚上寡人會再過來，妳好好休息。」

　　「陛下還是別來了，臣妾想好好睡一覺呢。讓劉貴妃陪您吧。」華氏看著劉貴妃銳利似箭的憤怒眼神，疲憊說道。

　　「是啊，『蕙蘭宮』的空氣還需要您去幫忙通一通呢。」魏璟陽插嘴。

　　靳王伸出一隻手指著他：「沒大沒小，小心寡人摘了你的東宮主位！」

　　魏璟陽與孟啟元向皇帝行禮，靳王帶著怒氣沖沖的劉貴妃離去，不過魏璟瑜沒有跟上，仍留在原地。

　　「皇后娘娘，兒臣先告退。明日再送上其他湯品給您補身子。」魏璟瑜恭敬道。

　　「好啊！璟瑜，你真貼心。本宮很喜歡你的廚藝，有勞你了。」皇后微笑柔聲說。

　　「皇兄，還有我的份。我也想吃你做的菜。」魏璟陽舉手發言。

　　「殿下若也想吃，明日為兄再一起送來咸寧宮吧。」魏璟瑜微微一笑，然後離開了。

　　紀尚宮端上一鍋熱騰騰的蓮藕湯，然後與魏璟陽合力扶著華氏離開床舖。孟啟元已經協助分好兩碗，華氏看了，要他再多舀兩碗給他自己與紀尚宮。四人一起坐到餐桌前喝起湯來。

　　「璟陽，你再這樣魯莽，到時候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。」華氏立刻把握機會責備她兒子。

　　「放心啦，母后。孩兒是憑實力當上太子，父王是捨不得把我拉下來的。」魏璟陽盡情啜飲著他皇兄做的蓮藕湯。「皇兄的手藝真的了得！」

　　華氏嘆了口氣。「別小看劉貴妃了，她雖沒你聰明，但也不是沒有心機。劉家實力雄厚，璟瑜沒當上太子，他們是不會善罷甘休的。還有，也別小看璟瑜。論武功、學識、才智，他絕對不在你之下。」

　　華氏一臉嚴肅，魏璟陽卻仍舊嘻皮笑臉。

　　「孩兒知道呀。如果璟瑜真的比孩兒強，他搶走東宮之位，孩兒也不會有怨言。」魏璟陽嘴裡塞滿蓮藕道。

　　「你說這什麼話啊？」華氏一陣激動，連連咳嗽，嚇得所有人拋下湯碗忙搶幫華氏拍背舒緩。「你不做好太子，會在這皇宮生存不下去的，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，難道你忘了嗎？」

　　魏璟陽不敢再亂說話，慌忙拍著華氏的背，安撫道：「母后放心，孩兒記得。您在的一天，孩兒就是東宮之主。所以拜託您長命百歲好嗎？」

　　「娘娘，陛下很是看好太子殿下，您儘管放心，專心養好身子要緊，不然太子殿下哪能專心在朝廷上一展長才啊？」紀尚宮柔聲勸導，魏璟陽「就是就是」連連附和。

　　「唉，只怕我還沒病死，就要先被嚇死了。」

　　「母后別生氣了，生氣了會變醜的。」魏璟陽拉起華氏的手撒嬌道。華氏聽到自己兒子咒自己變醜，用手指狠狠戳了兒子的太陽穴。

　　「還有啊，你年紀也到娶太子妃的時候了。昨天我才在跟紀嬤嬤商量，該給你討個什麼樣的媳婦才好。聽說璟瑜都已經準備要訂親了，你也趕快成家立業才是。」

　　魏璟陽嘆了口氣。「孩兒哪有心情成親呢？再說，璟瑜是兄長，他先娶親也是正常。您的身子要緊，別老瞎操心。」

　　「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，所以趁我還有精力的時候得趕緊確定你的婚事。你是太子，太子妃一定得是能助你登上高位的人。」

　　「可那些貴族閨女我半個也看不上呀。」魏璟陽鼓嘴，「眼下能嫁給我的只有啟元了，我這個性也只有他受得住。」

　　噴湯汁的噴湯汁，噴茶的噴茶。

　　華氏一陣厲咳，嚇得魏璟陽連忙賠不是。紀尚宮趕緊拿來一件較厚的衣服給皇后披上，與魏璟陽再次同心協力扶著皇后回到床上。

　　「孩兒只想要母后好好的，太子妃的事情先擱一旁吧。」

　　華氏不肯善罷干休，就在她開口準備繼續說服兒子時，剛把嘴擦乾淨的孟啟元開口道：「皇后娘娘、殿下，臣有一個想法。」